星期四晚上是陳董學校舞會，前幾天他就找了幾個同學幫他做海報邀請女伴，前一天歪嘴雞還載他去買花。
除了花束，還要再另外買給女伴套在手腕的花環和男生別在胸前的花，歪嘴雞跑了兩家才訂到，回家後把收據給我，要我隔天下午記得去拿。
我說：「怎麼這麼貴？」
歪嘴雞說：「這還不包括花束的錢，花束要另外去超市買比較便宜。」
星期四下午我去拿花前先打電話確認是否準備好了，接電話的女人口氣不太和善，給她訂單號碼說：「那個沒用！」，給她收據上歪嘴雞的名字也說：「查不到！」，接著問我金額多少，告訴她後也說查不到。
後來我報上陳董名字後她大叫：「我的天！妳應該給我這個名字的。」我想說訂單上面是歪嘴雞的名字，誰知道要給陳董的名字。
到了花店，看到一個頭髮有點凌亂，臉上的妝已經被汗水融到有點花掉的中年婦女，我報上陳董姓名，她又再度說了一遍我剛剛不應該報錯姓名的事，接著她從冰箱拿出花來，我問了一句：「這個要放冷藏嗎？」我的意思是如果要放冷藏的話，拿回家後我就放冰箱。
她抬頭看看我說：「當然要放冰箱啊，妳沒去過舞會？」
「爸媽可以一起去嗎？沒有孩子會帶爸媽一起去吧？」我說。
「妳高中沒參加過舞會？妳高中沒參加過舞會？妳沒讀過高中嗎？」
是我敏感嗎？她的表情和口氣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我高中在台灣讀的，我們那時沒有舞會這種東西。」我笑笑說。
「這個花環是給女生戴在手腕的，這個小花束是給男生別在胸前的，這種舞會的儀式很重要，是在教男生如何對待女生，這條小緞帶應該收錢的，但我免費送給妳，妳應該來上我的插花課，插花課會教妳很多，妳星期六晚上都在幹嘛？這是我的課程表。」
嗯，我很確定應該不是我敏感，她的口氣和表情真的讓我不太舒服。
接過花和課程表後我面帶微笑客氣地說：「謝謝妳，希望妳有愉快的一天。」
走出花店，開車回家的路上想起我的高中生活，每天早上六點半穿著高中夜間部的制服背著書包趕公車上班，常常在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中睡過站。
八點到五點在外商公司當小妹，一天的工作從收集全公司的茶杯開始，一一洗乾淨，再依據每個人的要求泡茶、咖啡、熱開水、冰開水、要糖不要奶精、要奶精不要糖，不要糖不要奶精，每三十分鐘收發一次各部門文件，中間還要跑兩次郵局，還要幫忙買便當和打字，我的英打就是那時練成的。
除了外商公司，我還待過工廠、早餐店、7-11、補習班櫃檯。
下班後再趕公車到高中夜間部上課，利用上課前30分鐘在校門口買個簡單晚餐填飽肚子，一餐絕對不超過35～40元，因為薪水八千（後來漲到一萬），我還要給媽媽五千貼補家用。
晚上十點半下課再擠一個多小時的公車回家，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黑矇矇的巷子自己一個人走常常感到很害怕。
每天進校門時都會跟剛放學的日間部學生交錯而過，我很羨慕也有點自卑，我很希望自己不是穿著藍衣藍裙沒有體育課沒有社團活動白天要打工的夜間部同學，我多麼希望自己是白衣黑裙不用為生活費擔心的日間部高中學生。
但希望畢竟只是希望，我還是必須每天早出晚歸才能在完成學業的同時，還可以減少媽媽的經濟負擔，而且不是只有我必須這樣，我的姊姊和妹妹也一樣，所以沒什麼好抱怨的。
把花拿回家後我趕快放進冰箱冷藏，因為星期四天氣很熱，要是枯萎的話陳董挺沒面子的，插花課程表就放資源回收桶。
陳董打完球賽回家只剩一小時可以準備了，急忙洗澡吹頭髮換衣服，結果找不到規定的粉紅色領帶，我跟著找半天也找不到，還好他打電話跟朋友借到了。
隔天就開始放春假，舞會後陳董要跟其他同學一起去某位同學家過夜，他忙著收拾行李，我跟在後面叨叨絮絮跟他講著花店老闆娘很驚訝我以前高中沒參加過舞會的事。
「馬麻以前讀高中沒有舞會這種東西，以前姊姊高中也從來不參加舞會，所以我都不知道要為你準備什麼...」我說。
「以後不要去那間店買花了。」陳董說。
匆忙整理了行李，提著鞋子來不及穿陳董就要趕著上Uber，我追出去說：「寶貝，讓馬麻拍個照吧！」
陳董請司機稍等一下，對著我的手機笑了一下。
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吧，我在心裡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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